【编者按】新冠病毒正在攻击你的城市,也正在攻击我的城市。这是2020年的新战争,我们是被迫成为的战士。无论你在哪座城市,既然新的瘟疫再次让我们更深切地体会到人类同在一艘船上,就让我们一起书写这共同的历史吧。《我在疫区》栏目邀请你来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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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故事来自生活在纽约的记者许可。她讲述了一个她曾遇到过的普通纽约人,将自己的房屋做抵押,举债60万美金购买医疗防护用品,并免费分发给医护人员的故事。

今天要写的是我曾在4月20日,纽约市表维医院外碰到的一个人。

那天我休假,拿着相机出去拍疫情下的纽约,无意中看到了表维医院对面停着一辆大约七八米长的大货车,上面打着醒目的标语,“出示你的医院身份证,领取免费防护用品”。

疫情中,大大小小的慈善义举很多,作为记者我甚至有时都感到有些麻木。但这么大阵仗的还挺少见到,我于是抱着好奇心走了过去。在那里,我遇到了这个叫荣达(Rhonda Roland Shearer)的女人。

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我脑海中时不时会想起她,也一直在想她应该在我的抗疫日记占有一席之地。但出于想写的话题太多,写过的好人好事也很多等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动笔。直到前两天看到《华盛顿邮报》对她的采访,了解了更多关于她的细节,我想是时候该写写荣达的故事了。

4月中下旬的纽约,刚刚摆脱医护人员防护物资严重不足的局面,但物资也谈不上宽裕——医护人员们在领取口罩、防护服等物品时往往要经过严格的登记程序,N95口罩有时也要重复使用。

所以当65岁的荣达和合作伙伴们的大卡车停在表维医院外时,时不时就有三五成群的医护人员们结伴前来领取。

过程很简单——出示医院身份证件,他们就会得到一个装有7只外科口罩、1个KN95口罩的个人防护包。当天荣达准备发放4000个这样的防护包,包括1000个装有3级或4级手术服、2000个含有面罩的防护包。

当天不仅有表维医院的医护人员前来领取,附近的纽约大学朗格尼医院的医护人员、医院的警员都纷纷闻讯而来。很多人领取后对着工作人员表达感谢。

我问荣达是如何筹款购置这么一大批防护用品的,她说,“一般情况确实是先筹款再购买物资进行捐赠,但是现在情况这么紧急,时间不等人,也没有时间筹款,所以我先拿钱垫付购买首批物资的资金。”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荣达利用自己的房屋净值信贷额度向银行借了大约40万美元购买这些物资。

而5月6日《华盛顿邮报》的报道称,荣达的债务已经达到60万美元。

荣达是一名雕塑家,居住在曼哈顿苏豪区的一间阁楼里,但她并不是什么富豪。当许多她的富裕的邻居们在纽约疫情爆发后纷纷逃离这座城市,前往汉普顿(长岛富人区)的度假屋避疫时,没有度假屋也没有车的荣达哪儿也没去,她选择留下来与这座城市一同并肩作战。

这不是荣达第一次借债为有需要的人购买防护物资。在2001年9 ·11事件发生后,她以同样的方式借了100万美元购买口罩等防护用品,在9个月内将这些物资免费送给那些在双子塔废墟进行抢救、清理工作的一线人员。
在那之后,荣达通过寻求基金会、高收入者的帮助和出售自己的艺术品偿还了那些债务。

荣达说,在9·11发生后,她看到一些医院领导口中谈论的物资数量与员工对于物资短缺的担忧之间存在着“认知上的不和谐”,于是萌生了为一线人员购买防护物资的想法,“现在和9·11时一样,那些奋斗在一线的人没有他们所需的物资,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荣达曾经试图找到防护物资的供货来源并将这些资源转给市府部门,但“他们(市府部门)行动不够快”。那些原本她谈妥的防护服很快就被别的人抢购走了。

所以荣达下定决心自己购买并直接分发到医护人员手中,正如9·11时一样。

9·11发生后,荣达原本试图通过官方渠道同市应急管理局合作捐赠物资。但这些物资被放到了一个接驳船上,当希尔乐同工人们交谈时才知道他们根本没见到那些物资,“我感觉我把钱冲进了厕所里。”所以她绕过大笔的一次性捐赠,开始逐个分发物资。

荣达的真诚和冲劲感染了很多人。在她9·11和此次疫情举债购买物资的过程中,很多人都给了她帮助。比如9·11时,建筑装备分销商DiVal Safety的老板C.J. Vallone就载着一卡车捐赠品来支援她,并给了她100万元的信用额度。

这次名为“为英雄们简化程序(Cut Red Tape 4 Heroes)"的为医护人员免费发放物资的行动也得到了Housing Works, Super Health Pharmacy的支持。

荣达(左二)和她的合作伙伴们

但是做好事也并不总是一帆风顺。正如19年前一样,荣达的行动在官僚主义的面前碰了壁。

纽约市多家医院均拒绝让荣达的大货车停在医院门前。

Housing Works社区动员副主席Jaron Benjamin说,“很讽刺的一个事情是,那些领过防护物资的管理人员叫来了警察,并说他们感到很抱歉。”他听一些医院雇员说,如果医院对于接收物资这件事有犹豫,是因为“不想在公众面前看起来他们无法为员工提供所需的物资。”

还有医院希望荣达能秘密进行捐赠,但荣达不愿意,“能够治愈疫情带来的问题的方法之一是做到公开透明。我们不只是带来物资,我们还带来尊重和团结。我需要让这件事公开,那样就有更多人伸出援手。”

但是这些阻碍并没有打消荣达的积极性,她最近分发物资的对象扩展到了游民。她发现史丹顿岛上许多游民庇护所因为缺乏防护物资而关了门,近期地铁系统游民数量猛增可能与此有关。

荣达说,“医护人员们在承担着风险,我在财务上也承担着风险,我只想让现实变得不那么残酷。钱总可以再赚,但生命却无法重来。这就是我想传达的信息,请帮助这些勇敢的男男女女,让他们工作后可以安全地回家与家人团聚,这至少是我们能为他们做的事。”

荣达感动我的不仅仅是她危难中的善举,更是一次次面对冰冷坚固的“墙壁”后不变的初心,谨以此文向“荣达们”致敬。


PS: 荣达的“为英雄们简化程序(Cut Red Tape 4 Heroes)"行动在Go Fund Me上发起了筹款,网址为https://www.gofundme.com/f/cut-red-tape-4-hero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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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纽约时间(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