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竞选时,川普提出的“为你而战!”的议程中列了两个教育项目,其中之一就是“教导美国例外(特殊)主义”(Teach American Exceptionalism)。(另一个是中小学生选择学校的自由)。川普此时显然进行了一个180度的华丽转身,他在2015年竞选总统时是坚决反对“美国特殊”。川普并在2020年9月成立了一个联邦咨询委员会 —— “1776委员会”,目的是推进“爱国主义历史教育”,但这个委员会里没有一个是学历史的(拜登上台后立即宣布解散“1776委员会”。)。川普下台前两天,即在马丁·路德·金纪念日那天,这个“1776委员会”发布了《1776报告》。该报告受到历史学家们的强烈批评,历史学家称该报告为“伪历史”,是曲解“美国特殊”。
从这两个不同的说法可以窥见,对“美国特殊”的观念有不同的解读,后面隐藏着文化冲突的伏笔:一边是约翰·温梭普(John Winthrop)的“山上之城”(City upon a Hill)的清教徒理念,另一边是启蒙运动所激发的共和主义和常识道德。
美国“文化战争”的由来 去年(2020)9月,正当乔治·佛洛依德被警察跪死,全美国对“社会正义”和“警察暴力”呼声高涨的时刻,一本书名为《为何社会正义并非圣经正义》(Why Social Justice Is Not Biblical Justice)的书出版了,而且销路很好。作者认为“社会正义”的概念来自马克思的意识形态,任何抗议美国黑人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BLM),他们距离“古拉格(苏联)、断头台(法国革命的恐怖统治)和死亡集中营(纳粹德国)”只是一步之遥。
今年4月,另一本书《断层线——社会正义运动和福音教派迫在眉睫的大灾难》(Fault Lines - The Social Justice Movement and Evangelcalism's Looming Catastrophe)面世。到5月底,它已经高居亚马逊畅销榜的第一名,有超过2260位读者评论,平均4.9颗星(满分是5)。这本书的立论也类似,认为“社会正义”等于“分配正义”,支持“社会正义”的基督徒是“误上贼船”。
这些书让我想起2018年时,一批“基要派”(fundamentalist)基督徒领袖联合反对“社会正义”。约翰·麦克阿瑟(John MacArthur)牧师和十几位基督教领袖联名发表了《社会正义与福音的共同声明》(The Statement on Social Justice & the Gospel),签名者声称,社会正义运动正以“危险和错误的教导冲击基督徒,这类教导威胁福音、曲解圣经,并使人远离上帝在耶稣基督里的恩典”。到今年5月底,在这份声明上签名的牧师和学者已经超过了18260人!
30年前(1991),弗吉尼亚大学教授詹姆斯·戴维森·亨特(James Davison Hunter)出版了《文化战争:定义美国的斗争》(Culture Wars: The Struggle to Define America),用“文化战争”的语境来解释美国文化上的斗争,使这一表述正式进入美国的政治词汇。亨特将这一概念追溯到60年代的文化议题之争,包括堕胎、同婚、政教分离、枪支法、娱乐性用药(毒品)等议题。
拿堕胎问题为例,尽管政客们会告诉你,1973年最高法院的罗伊诉韦德案(Roe vs. Wade)的裁决是美国道德上的灾难,保守派为了保护“生命”,保护“家庭价值”而起来反对主流文化,以及大法官的判案。然而,这并不是历史记录。
“道德大众”、堕胎权和“宗教右派”的兴起
耶鲁历史学教授吉尔·莱波雷(Jill Lepore)在《幸福之家》(The Mansion of Happiness,2013)的书中她对美国堕胎问题的历史做了清楚的介绍:
20世纪初,美国各州都禁止堕胎,不过由于各种现实因素,堕胎的需求是无法被禁止的。到了1920年,美国一位实习医生阿兰·弗兰克·古特马赫(Alan Frank Guttmacher)由于亲睹一位妇女堕胎失败而死亡,出版了一本书:《今日堕胎合法化之理由》(The Case for Legalized Abortion Now)。这是堕胎手术提升到医学界台面上的开始。
1968年的一次福音派神学家会议中,与会者无法确定堕胎在道德上是否是错误的,但他们同意堕胎应该是合法的。《今日基督教》前后两任编辑也先后发表过类似的含糊不清的声明。1971年,美国福音派最大的宗派“美南浸信会”(SBC)通过了一项决议,呼吁要将堕胎合法化,该宗派在1974年和1976年再次重申了这一点。1773年在罗伊判决下达后,达拉斯第一浸信会的牧师,SBC的前主席、二十世纪最著名的“基要派”之一,克里斯威尔牧师(W. A. Criswell)发表了一份声明,对最高法院的判决表示赞赏。
“让我们记住,宗教右派并不是为了回应罗伊案裁决而走到一起的。”韦里奇坚持认为:使我们成为政治运动的原因是美国国税局(IRS)试图取消鲍勃·琼斯大学(Bob Jones University)的免税地位,因为该大学对黑人有种族歧视的政策。鲍勃·琼斯大学是“基要派”福音派的最高学府,取消它的免税身份就是动了“基要派”的奶酪!
韦里奇指导埃里克·休贝克(Eric Heubeck)撰写《理论与实践的结合》(The Integration of Theory and Practice)文件,这是“自由国会基金会”在2001年出台的战略计划。评论家凯瑟琳·尤里卡(Katherine Yurica)说:该计划呼吁利用欺骗、误导和分裂,让保守的福音派基督徒和共和党人获得,并保持对美国政府权力席位的控制。
历史学家乔治·马斯登(George Marsden)教授1980年的划时代巨作《基要主义与美国文化》(Fundamentalism and American Culture)对“福音主义”和“基要主义”的历史渊源做了剖析。马斯登说,“福音派”(或“福音主义”)是个美国现象,它来自于18世纪与19世纪的两次“大觉醒运动”(Great Awakening)。